幻灵: 水郊・仇剑客

作者: 巫行云 2003-10-13 我要投稿专区首页

巫行云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我是一个双环女,我裹着一袭秋风初生在这个幻灵大陆上。我信手采下一支莲蓬,在手中把玩着,漫无目的的在浮影水城闲逛,到处是行色匆匆的凡人仙魔,熙熙攘攘,皆为名来,皆为利往。浮影水城,很贴切的名字,繁华的浮光掠影,做为新人出生在这样的地方,真是有别样的意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我是一个双环女,我裹着一袭秋风初生在这个幻灵大陆上。
我信手采下一支莲蓬,在手中把玩着,漫无目的的在浮影水城闲逛,到处是行色匆匆的凡人仙魔,熙熙攘攘,皆为名来,皆为利往。浮影水城,很贴切的名字,繁华的浮光掠影,做为新人出生在这样的地方,真是有别样的意味。

在水城郊外我听到一段稍带慵懒的唱腔,稍着几许末世颓废的旋律。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中年女子。
这个女人一身红灰绿色的衣饰,衣料是很旧的那种,已经有些褪色,褪出斑斑点点不匀的苍白。她的脸也已褪得没有了血红色。女人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剩下的那只目光也深邃而暗淡。

在我不韵世事的幼年,也曾见到过类似这样的一双眼睛,那是从外地流落而来的一个女人,丈夫和孩子据说都在一次大地震中死了,她靠拣破烂为生。每当她经过时,一群不懂事的孩子都会围着她又唱又跳,扔石子。那女人只是哭,只是笑,后来父母悄悄告诉我那是一个疯子。再后来那女人死了,死了三天才被人发现,死在她用拣来的垃圾堆成的小屋里,我满怀好奇的凑进人群去看,许多绿头苍蝇围着尸体在飞舞,闻讯而来的母亲扇了我一巴掌,将我拽了出来,说怕我传染上瘟疫。那个时候又惊又恐的我只记得那双眼睛,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人,我觉得那尸体的眼睛,其实和生前也没什么分别。

我想探询那旋律,但旋律和女人仿佛被排除在周遭的时空之外,别样的存在着。
她的头发是蓝色的,我知道幻灵大陆上众多的妖魔里有一种蓝发魔姬,惯喜砍下生人的头颅将他们送往地狱。这女人阴冷的目光搅拌在她身周可怖的空气里,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否就是魔姬幻化的人形。

我无法捕捉那歌词,幸而那女人也不再吟唱。
她注意到了我的窥探,我没有逃避,我迎着她的目光,她望着我,“新人?"
我点点头。
她剩下的那只眼睛狭窄地一笑,“每天都能看到很多你这样的人,好吧,如果你肯花600两纹银去给我打两瓶甘露酒来,我传20级功力给你,让你能更好的踏入这个江湖。”
我知道甘露酒是疗伤用的,不过我想她绝非是为了给自己疗伤,酒毕竟是酒,最初和最好的用途不过是麻醉自己的东西。
20级对新人无疑是个很大的诱惑,不过好奇心更是一种强烈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新人都有和我一样的好奇心。
我打来了酒。
“我不想要你传我什么功力,我只想听听你的故事。”
“故事?”她咕嘟一下便喝了一大口,我见过很多女人喝酒,女人喝酒容易上脸,酒杯一端,一张脸便红扑扑的一如涂抹了胭脂般。
但她的脸仍是苍白无血的。
“我没有什么故事,喜欢听故事的人的人,都是无聊的人。”
“是的,我就是很无聊。”我很固执。
她饶有兴味地审视着我,“在今天这个幻灵逐步走向没落的年代,大家感兴趣的只是诸如你有多少修行,你最好的招的系数,你最近一次去天关拿的蝴蝶的成长,每天你做几个九转……仅此而已。难得还有你这样肯费心想去倾听他人心底声音的人,呵呵,到底我是该觉得感念呢,还是觉得你可笑?”

灰蒙蒙的天、荒郊、四野蝼蚁般流动的人群、我,独目丑女……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为着氛围的元素,甚至那丑女手中那瓶低劣的甘露酒,也只是配合她心情的某件道具。那是种很复杂的思维,沉闷的味道重得令我窒息。

我从手里的莲蓬里挑出几粒莲子,送到她眼前。

这时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从我们之前擦过,冷不防我被撞了个踉跄,莲子撒落了一地,丑女的酒也泼了大半。从那个身影周身散发的光华看去,我知道他是个天神,也许他是赶着去投胎,我想。
不过他该回来向我们道个歉的,至少,也该赔偿那丑女人的那半瓶残酒。

丑女看那天神目光就像在看一只在黄昏出没于光线暗处的飞虫一样……

我渐渐开始喜欢上这种氛围,灰色而颓废,我感到末世的旋律又在浅浅地流出,依旧可以闻到地上那些莲子的淡淡清香,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空气温暖而湿润。

血,也一样。

等我看清丑女手中挥舞的不过是她随手折下的一根枯藤时,那天神已是一堆散落在芳草地上的模糊的红色肉块。

我只想听故事。

丑女拾起几粒莲子放入口中咀嚼着,我注意到那上面还沾着人的鲜血,不过我想那也不会掩盖莲子清香苦涩的味道,苦涩之后的回甜,她会喜欢。
她嚼着莲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你眉心有两颗红痣,煞气太重,像你这样的人入了江湖,到哪里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我淡然一笑,我不过是个新人。
我注意到丑女眉间也有两颗红痣,于是我开始听她的故事。

“我出生于一个显赫的武林世家,不过我是我父亲与奴婢生下的孩子。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过的是孤独、屈辱而贫困的生活,同父异母的姐姐弟弟们穿金戴玉,我只能远远的看着,连摸一下的资格也没有。我从小被当作奴婢一样使唤。后来娘被他们折磨死了。娘临终的时候,叫我以后要好好照顾父亲,还说她死了之后,夫人一定会转而善待我的。我觉得娘很傻,我不明白还有什么值得好去期待的。那个明知大娘虐待我们,却不敢出生的男人,父亲?他叫我下婢之子。小时候我还以为那是我的名字,别人问我,我还回答说,我是下婢之子。听到这话时,娘笑了。她大概以为那是很可笑的事。

我不觉得可笑,邻家的一个比我小三岁的男孩也不觉得可笑,所以我也只和他一个人玩。不过他家里没有什么钱,所以当后来某天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我要离家出走离开那个鬼地方时,他能送给我的最好的路费,不过就是半块这个水城首饰铺里最便宜的水纹坠。

我小时侯幻灵的世界不像现在这样平和安宁,那时第一次从散仙飞升后分出了仙魔,正是第一次仙魔大战的初期,那是个乱世。

为了生存,我加入了魔的一方。其实那时我不过只有十四岁,那么年幼就踏入了江湖,现在想起来给我带来的最大的创伤,就是让我终生都无法摆脱江湖上的刀光血影。

不过那个时候我很快乐,我终于可以吃饱了饭,有了新的衣服、新的鞋。还有一把属于我自己的剑,是真的剑,不是以前和我一起过家家的那个邻家男孩手里的木头玩具。

出生于武林世家天生的战斗天赋,很快让我适应了这种杀戮的环境,我挥起手中的剑,和大家一起诛神杀佛,鲜血染红了幻灵大陆上每一个角落。我比很多男孩做得更好,后来还被封为魔军团长,每一天我的剑底都有不计其数的新的亡魂,魔界的将军们都夸我很勇敢。那时的我和其他很多被召入战团的孩子一样,头脑里根本没有什么是非观念,更不懂得怜悯,比如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某个凡人家的妇女,前提可能只是她不肯交出食物而已。

长达十年的仙魔之战令双方都元气大伤,终于双方都耗不下去了,达成协议停止了这场现在看来是无谓的杀戮。

战争是停止了,不过在这样杀戮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早已变得喜欢流血、杀人,我只知道手中的剑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唯一方法。
被遣散后,我回到自己的故乡,我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娘,切断了我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姐弟的喉咙。

这时仙魔两道为了重新恢复战乱后的世界,已经在人间设立了监狱和天牢,有了维护秩序的捕快这种新兴职业的出现,很多像我这样在战乱结束后活下来,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生活方式的人,已经被视为破坏新生世界的不安定因素,而被通缉追捕。

曾经作为魔界精英军团长的我,更是成为了仙魔两道的头号诛杀对象。于是我开始被人追击,我又开始了新的流亡,每天为了各种目的,杀不同的人。
有人说过杀一个人是为了财帛,杀十个人是为了仇恨,杀一百个人则一定是为了理想。
我没有什么理想,我只是为了活下去。
我身上背负的血债,也越来越多,我已不能回头。

生命中有时和某些人的相遇,不是邂逅,而是宿命。
我记得那一天天空终于变成了蔚蓝色,我仿佛听见了羌笛的声音。
天天都有人在追捕我,这对我来说已是一种习惯,这次追捕我的是一个小捕快。
每一个追捕过我的人,不过都是我的玩偶,供我把玩时,他们才有存在的价值,我玩腻了,就毁掉,再换一件。
他有一双彩色的眉毛,据说彩眉能够给人带来好运,不管怎样,这次我想玩得久一点。
渐渐地我发现他好象更像是在玩一个游戏,他会在半路停下来去照顾一只丛林中受伤的小鹿,他会悠闲的在河边坐下来钓一整下午的鱼,他甚至还会隔得远远的,放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烟火……我知道他其实是放给我看的,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但我很喜欢那些烟雾弥漫的绚烂。我更不明白他他为何会如此的从容,他仿佛算定我不会逃开,是啊,我为什么不逃,我开始怀疑谁才是这次游戏的主角。
当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到第九十九夜时,在栖月谷里,他忽然告诉他爱上了我。爱上我并不奇怪,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容光绝代。
我回他一个冷笑,我决定要结束这次游戏了,我要杀了他。
他也在笑,笑得邪气十足。
那夜的栖月谷云影横空,月华如水,凌波恻隐,幽蓝动人。
他指着我剑穗上掉着的那半个水纹坠,缓缓地从他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来,露出了坠子的另一半。你可以忘了我,但不该忘了这水纹坠,现在我没有钱,只能送你这个,但终有一天,我会给你这个世界里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丹凤钗。
我记忆的闸门一下打开,往事纷至沓来。
我才明白这是一次真真切切的追捕,而且这一次我已注定无处可逃。
是的,是你。那么现在那丹凤钗在哪里?
他轻轻的抚着我的脸,笑着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准备什么丹凤钗,那不过是一个虚无的承诺,和小时侯一样,只要我攥一颗糖在手里,不给你吃,你就会一直缠着我。
是的,他永远比我更会玩游戏,然后我觉得有没有什么这世界最珍贵的丹凤钗已不重要,当他的唇印上我的额头时,已是全世界……

那段日子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记得那些日子的雾里总是裹着露水,我现在都还仿佛能看见他常常陪我散步的那条碎花的小径......
他喜欢看我手托着下巴听人说话的神态,他说我那小鸟依人般的娇媚,宛如处子般的文静,叫他爱罢不能;他喜欢看我的唇,说带着一丝无邪;他还喜欢看我的笑,说我笑起来很傻……天知道杀人如麻,嗜血冷酷的我怎么会在他面前突然变得柔情似水,我被他温柔的目光抚摸着,好想就那样一辈子……

该来的总是会来,生命里不祥的蛩音一步一步向我传来。
我终于被魔界守护将军带着他手下的魔界两大高手玄广、雪空联手擒获,我被押入了天牢,准备凌迟处死。他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抓走,无能为力,凭他和我暧昧不清的关系,他严重的渎职已是个死罪,仅仅因为人魔两界不能越权行事他才没有被守护将军当场格杀,后来他也只是被革职查办,我已很欣慰。我没有什么可以怨恨的,这本来就是我以往所作所为应该付出的代价。
只是想到不能按约定那样,和他一起看秋天的第一片落叶了,未免有些遗憾。

那一夜是处决我的日子,那一夜的空气寒冷而清扬,我能听见末世的骊歌,华美而悲怆。
爱之罹难在一开始已经注定,我最后将独个在尘世中流离浪荡。
他盗走了魔界至宝嗜血守护佩,引开了魔将军,要来救我一起杀出天牢。
在那个秋夜的水城里,刀光剑影一如我生命中的往昔,鲜红之血花到处绽放,走在黄泉路上的人,慨叹世事如烟似梦。
我得救了,不过我失去了一只眼睛,世界在我面前变成了彻底的血红。
我是得救了,但代价是他的生命。
‘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那是他最后的话,夜色黑得让人哽咽,让我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我握着他的手,我们的手一样冷得没有了知觉,时间在我和他之间流逝,我什么也抓不住。

我本想要随他而去,不过最后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剩下唯一还能延长他生命的办法,就是把他保留在我的记忆之中。他不在了,一半的记忆已不在了,如果我也不在了,那么所有的记忆都将不在了。在悲伤与虚无之间,我选择了悲伤……”

(双环女)
丑女停止了讲述,我知道这个故事已经完结了。她的目光深邃而散淡,所经历过的辉煌与灿烂都在那里深了下去,再散流到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转身大步离去,再不回头,今天正好是我十四岁的生日,我出生于天马行空之年,三月子时,命格破月,一生不得圆满。算命的说我六岁父母双亡,十八岁孤燕失群,二十五岁后须防大限将至。

我从不信命,我将紧握我手中的双环,踏入这个江湖,其实我根本不懂什么是江湖,不过最后望向丑女那一眼时,我觉得她一其实点也不丑,从她脸上的轮廓,依稀可以想见她年华未褪时的绝美。

(丑剑客)
鼠辈依旧任意横行,浮世间仍是尔虞我诈,而我已只能冷眼旁观这一切。
那个双环女听完我的故事时,我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怜悯,我很欣慰,她能明白我不会让任何人为我承当痛苦,更不愿让谁可怜。
我从她身上依稀能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她离去时我想劝她不要踏入这个江湖,不过我清楚怎样的说辞也一定是软弱无力,从她身上我能闻到淡淡的幽香里隐含着的血腥之气,她和我一样,天生就属于这个江湖里的腥风血雨。

我喝干杯中的残酒,不禁想起了我、她,还有每一个降生于这个幻灵大陆上的人,初生的那句判词: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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